月色輕籠, 兩道人影被月光不斷拉長，投射在車隊一旁的空地上。

程依依四下掃視一眼，除了遠處站著的宋洋外, 沒有人再關註這邊。

“楚靈, 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, 你能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嗎？”

楚靈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她的右手縮在袖口中，若有人此時俯下身去看，便能發現, 她的兩指之間捏著張‘紙’。

程依依咬了咬下唇，未語眼眶先紅了起來，“在加油站那天，我剛從洗手間出來，就見到了喪屍……無奈之下, 才先跑開, 沒有等你出來。”

她故意模糊了概念，斂去推倒貨架擋在洗手間門口的部分。

程依依在自己掌心掐了一把, 疼得眼眶真紅了起來，看上去倒有幾分情真意切的樣子，可當她擡起頭, 對上楚靈那雙靈動清澈的眼, 卻直覺心虛。

夜色之中，楚靈一雙眼睛卻十分明亮, 仿若夜空中兩顆璀璨的星辰，只讓人看著便會迷醉於其中。

程依依無心去欣賞這雙漂亮的眼睛, 她只覺得楚靈這目光飽含深意，像是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戲一樣。

程依依試探著問道：“楚靈，你認得今天跟我坐在一輛車上那兩位老人嗎？”

她這話題轉變得太快，楚靈尚未明白她問這話的意思。

所謂的防彈車，在楚靈的神識之下，內部場景無所遁形，楚靈自然能夠‘看見’車內的兩位老者，但她卻是並不認得的。包括，在原身的記憶中，也從沒出現過這兩人。

“不認得。”楚靈回答得坦率。

程依依心底狐疑，她記得前世楚靈在進入B市基地不久，就被陸少將看中，並想方設法帶回了陸家。更令人嫉妒的是，楚靈這樣一個要背景沒背景，要異能沒異能的廢材，竟然能夠得到陸家長輩的認可，真的被冠以了陸少將未婚妻的名頭。

她死前，曾聽說，陸少將與楚靈的婚禮，準備在抵達冰城基地後舉辦。

“那你……聽說過陸少將嗎？華北軍區最年輕的少將？就是那兩位老人的孫子。”程依依目不轉睛的盯著楚靈，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表情變化。

陸少將？

自然是沒聽過的。

楚靈不明白，程依依問自己這些作甚，總不至於是在炫耀自己和‘陸少將’的祖父祖母相處融洽吧……

楚靈皺皺眉，再次吐出三個字，“不認得。”

楚靈回答得很快，像是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的答案，放在以往這樣的回答看上去是最真實的。可眼下，程依依卻不敢這麽想。

在擔心楚靈是重生者的同時，程依依亦怕自己重生的事情暴露，只敢拐彎抹角的試探，“那你是怎麽知道那個喪屍腦袋裏的晶體嗎，對了，你知道那個東西叫什麽嗎？”

楚靈的回答依舊只有三個字，“不知道。”

程依依有些喪氣，依照十八歲的楚靈那麽傻白甜的性格，怎麽可能回答得這麽天衣無縫，現在的楚靈肯定是重生回來的，備不住重生前比她在末世活得年頭更久。

或許是六、七年，或許是十年、二十年？

一時之間，充滿重生者優越感的程依依，自信心連連受挫。

要是這裏沒有別人，說不定她就要指天怒罵，‘憑什麽那麽厚待楚靈’了。

“楚靈，你知道……”程依依還想繼續問。

楚靈卻不願再配合下去，十分鐘的時間，她已將一切準備做好。

收在袖中的右手拇指食指輕輕一撚，指尖夾著的那張薄紙便化作虛無，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順著微風，飄到了程依依身旁，最終沒入她的體內。

而這一切過程，程依依毫無察覺。

“程依依。”楚靈忽然開口，這還是再次見面以來，楚靈第一次當面喊出她的名字。

程依依楞了一下，前世、包括這輩子還沒離開學校時，楚靈每每喊她，都是甜甜地喚一聲‘依依’，從來沒有這麽嚴肅的喊過她的名字。

楚靈語氣異常認真，“加油站那一日，你為何要將門口擋住，將‘我’困在其中。”

這是第一次，她將原身囑托她詢問的問題，問出口。

或許，原身那個小姑娘，在拜托她做這件事時，心裏還對程依依存了幾分僥幸。

可楚靈卻知道，這件事，恐怕不是什麽意外。

“楚靈，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……我也不知道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麽，或許是在逃跑時不小心撞到了貨架。但你相信我，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將你丟下的。”

程依依說著，鼻子縮了縮，伸手在眼角輕輕擦拭，像是在拭淚一般，“楚靈，幸虧你平安無事，能再次見到你，我真的很開心。”

楚靈看著她這般做態，竟是連再問的興趣都沒了。

如果程依依實話實說，真心懺悔，她剛才用出的小手段將不起任何作用。而如今，也不能怪她了。

“奉勸你一句。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為。以後少做些虧心事，不然自有天道懲戒於你。”說完這句，楚靈頭也不回地朝著宋洋走去。

程依依楞在原地。

她耳邊似是不斷旋繞著楚靈的兩句話——

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為。

作惡自有天道懲戒。

半響後，程依依冷笑一聲。楚靈這是仙俠小說看多了吧，還什麽天道懲戒？

天道要是真有用，又哪裏會有這世界末日的來臨？

她絲毫沒拿楚靈的話放在心上，原地暗罵了楚靈幾句神棍，就開始往車隊方向走回。邊走心裏邊盤算著，怎麽能讓楚靈徹底‘閉嘴’，不將當時加油站發生的事情說出來，更不要搶占她重生者的優勢。

思考得正投入時，程依依腳下一個踉蹌，被散落路邊的石塊一絆，整個人正面朝地栽了下去，嘴巴正磕在了石頭上。

守在陸老先生車旁的勤務兵看見，過來查看情況，順勢將她扶起。

程依依兩手捂住嘴，眼眶真的紅了起來，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。

那勤務兵不明所以，疑惑道：“程小姐，您怎麽了？”

程依依搖搖頭，手緊緊捂住嘴。

勤務兵也是個直性子，何況他恪盡職守，自然不會放狀態反常的程依依上車。在勤務兵一再詢問下，程依依不得不松開雙手——

一顆還帶著血跡的門牙，正躺在她掌心之上。

不同於面對楚靈時裝出來的委屈，這回她真是急哭了。

誰能告訴她，末世之中，該上哪裏補牙啊？

……

程依依作何感想，已經離開的楚靈自然不知道，也沒興趣知道。就像她說的，人善自有天助，作惡自有天罰。

而她，則是在此基礎上，用了些小手段。

說來這還要感謝她在芥子空間內獲得的那部功法，《緣道訣》第一卷中除了記載這一階段的修行功法，亦記載了幾個配合緣道訣使用的小法訣。

其中有一個法訣，楚靈最初看到時，便覺得很有意思，這法訣名為——煉心訣。

緣道訣的本意是讓修行者多行善，多造福於眾生，在修靈力的同時亦修功德。

煉心訣便因此應運而生，被種下煉心訣的人，一旦行善便會福星高照，一旦心存歹念便會黴運當頭。其懲戒力度遠比虛無縹緲不知何時降臨的天罰來的更快，也更有效。

因果循環，報應不爽。

程依依執迷不悟，終有一日，會死於自己種下的惡果。

對於怎麽處置程依依，楚靈思考了很久。

她相信，原身在天之靈，也不願意自己的身軀沾染上鮮血。煉心訣，便是她眼下能想到的，最好的辦法。

“她跟你說什麽了？”宋洋和楚靈並肩向帳篷那頭走去，一邊詢問，一邊悄悄觀察起楚靈的神情。

楚靈搖了搖頭，“沒什麽。”

她伸手指指帳篷一側，說道:“我看到小魚幹了，快些走吧。”

說罷，她便加快腳步，向前面走去。

宋洋壓下心頭疑惑，快步追了上去。

等兩人來到帳篷前，卻看到小魚幹被一名年輕男人拎在手中。

整只貓憤怒異常，渾身毛發炸開，若非被人拎住了後脖頸，非得在人臉上抓上幾道不可！

再看那男人，身著軍裝，肩頭佩戴的綠色肩章上綴有金色枝葉，和一顆金色星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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